只剩下老僧脚下的这片土地。

老僧慢慢伸出干枯的、仿佛树根般的手，想要触碰这暴风眼中飘落的一片雪花。

他也终于碰到了这瓣小小的雪花。

可下一刻，老僧忽然感觉左手食指末端一阵冰凉麻木，然后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。

于是老僧抽回手，低头看去——

原来自己食指末端的肉竟被削去一层，伤口呈细密锯齿状，仿佛被千百把细如毛发的利刃割去。

受伤的手指不断往下滴血，那血是金色的，很纯粹的金色，很粘稠的金色。

金色血液坠落地面的声音，本是非常微弱。

但在这个死寂之地，却如黄钟大吕般重击在老僧胸口。

他知道是什么伤了自己。

是那些随风扬起飞速掠动的暴雪，确切来说，是剑。

每一枚小小的雪花，都是一柄无匹的飞剑。

自己被困的周围，有亿万剑！

老僧默默感受着这搅动天地的大手笔，叹道：“一剑起处，有亿万剑生……这就是御风二十四剑的「大寒」么。”

“你比我想象中的老。”

风雪之外，传来了酒色财有些疑惑的声音：“这十年，你不是已经吃掉了很多佛子，治好了大半的伤势么？没想明王的不败金身，竟然会被一枚小小的雪花所刺破。”

也难怪酒色财疑惑，一枚雪花就足以伤到明王。

那这贯彻天地的亿万枚雪花，岂不是能在一瞬间让明王粉身碎骨？

莫非明王真的老了，老到快要死去？

酒色财摇了摇头，他见过重伤时狰狞暴怒的明王，也见过全胜时岿然如山的明王，可现在的明王给他的感觉，比两者还要更危险一些。

果然，雪暴之中，传来了老僧淡淡的解释。

“我保持这种苍老的样子，只是为了让自己平时的消耗更低一些。”

“如果我想回到巅峰，这世间，谁又能阻止我回到巅峰。”

老僧的话语很平静，可这平静之下，又何尝不是神明俯瞰蝼蚁的自傲。

老僧缓缓睁开了双眼，他的双眼不再浑浊，而是如星河般璀璨。

他干枯的手指不再，变得细嫩。

他指尖的伤痕不再，变得完整。

他佝偻的身躯不再，变得挺拔。

他脸上的皱纹不再，变得平和。

厚重如山的幽能轰然蔓延，又在瞬间归为了虚无。

俊美僧人同样伸出了一根食指，轻轻点在一枚恣意狂舞的雪花之上——

“破。”

贯彻天地的雪暴在这一指之下，竟然诡异地止住了颓势！

风暴旋转速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放缓，直至停滞，无风借力的暴雪诡异地停在空中。

明王缓缓抬头，那一瓣、两瓣……千万瓣雪花，缓缓飘落。

被雪暴搅得浑浊一片的天地，终于明净。